黃霑

抬頭望向書架的最頂層，放在《紅樓夢》（多年前從爺爺的書架上帶來）旁的書有張愛玲的《流言》、《第一爐香》和《傾城之戀》，沈從文的《邊城》，徐志摩的《巴黎的鱗爪》和《再別康橋》，聞一多的《死水》，郁達夫的《沉淪》，老舍的《駱駝祥子》，朱自清的《槳聲燈影》，還有黃霑的《不文集》，大抵上都是十多年來買下的。

當中，除了張愛玲外，我幾乎沒有再次和任何一個作者說過話，只有一個例外，是黃霑。最近從圖書館借來黃霑的另一本專欄書：《未夠不文集》，讀來十分過癮。摘錄下來，共諸同好，也讓自己多過點癮：

生平最討厭八婆。八婆平日不會甚麼，只會搬弄是非，但一旦有人有事，就忽然的變成專家，表演機會不可失；時為婚姻顧問，時為殯儀專家，卻是知識少，意見多，唯恐世界不亂。（〈該死八婆〉、〈想摑八婆〉，頁25-6）By definition, 八婆就是過街老鼠，人人得而誅之。

蝦毛自白。我們，游得再好，也不過是一滴污水裏的蝌蚪而已。在水氹裏稱雄，沒有用。汪洋大海做巨鯨，那才是真行。永遠不會因為是淺水中的蝦毛就以為自己是巨龍。（〈蝦毛自白〉，頁32）引以為戒。

罵人心得。罵人在乎對象、方法、時機，缺一不可。對象有級數之分，不夠的，徒費氣力；宜略低一級，高級的最好，不過可遇不可求。方法應該小題大做，題目做不起來的，不罵為佳。竅門在時機，場面熱鬧，喧聲震天，要忍一忍，等待時候才破口大罵，否則喊破喉嚨，嘥聲壞氣。（〈罵人心得〉，頁34）要學要學。

一味關住茅坑門自我欣賞，必是死症。（〈死症〉，頁39）引以為戒。

發財而不立品，真是罪無可恕。有錢人而不立品的，絕對不少，對這些人，我非常鄙視。（〈看不起自己〉，頁40）我城極多。

不看港聞多日，發覺好處甚多。耳根出奇的清靜，大有眾生攘攘，我獨優遊之概。有了片刻安寧，不必心煩氣躁，惶惶然不可終日。（〈且學鴕鳥〉，頁44）十分同意。

窮賊已經可怕，富賊比窮賊更可怕萬倍。......現在香港也有一群伺機而動的富賊。他們的面孔，仁厚忠誠；他們的內心，黑漆一團。他們懂得利用法律，來偷、來搶、來劫掠。他們懂得利用機會來欺騙，來出老千。這幫富賊，我們要慎加防範，因為他們正在我們周圍，我們稍一疏忽，就會被他們所乘。我們心須萬眾一心，保護我們自己的安全和財富的安全，嚴陣防範香港的富賊。（〈慎防富賊〉，頁108）三十年來，富賊仍然活躍。

香港社會，最近有種相當明顯的趨劫－－有群中上層階級的人在「標尾會」。這群中上層階級，多數是專業人士，有律師、有醫生、有建築師，都是社會上比較幸運的人。這些人，一向生活活在一般水準之上，而在這不安的氣氛裏，他們的表現，在一般水平之下。平時權利享受到盡，急時義務卻絕無打算承擔，真叫人齒冷。......臨危卸責，已經要不得。臨危而趁火打劫，與人渣無異。......這些人想「標尾會」，只是為了想遠走高飛。......在走之前，用盡千方百計，掩著良心去搶掠錢財，來作自己川資，卻實在要不。而此類人，此時此地，為數不少，想起來，令人不寒而慄。（〈無異人渣〉，頁109）人渣處處有。

你的價值，其實只由你未做的事來釐定，完成了的事，一旦完成，實在就成過去。（〈只許前看〉，頁192）放眼將來。